抹大拉的馬利亞在歷史上是謎團最多、最受誤解的《聖經》人物之一。
《聖經》記載,抹大拉的馬利亞是一位生重病、被七隻鬼附上的悲慘女子。
拿撒勒人耶穌到各城各鄉傳講天國的福音時來到了她的城鎮,為她趕鬼,使她得到醫治。她在跟隨耶穌的同時見證耶穌讓瞎子得看見的神蹟,領受與神同在的喜樂,並帶領其他婦女一起接受福音。她更是親眼目睹耶穌受死、埋葬和復活其中的婦女,第一個見證耶穌基督復活的人。
電影呈現出第一世紀猶太時代,一個生於傳統家庭、地位卑微的女子如何掙脫當時階級制度的侷限,跟隨耶穌踏上前往耶路撒冷之路。
預告片裡也有耶穌發義怒、趕出殿裡一切做買賣的人的場景,以及馬利亞看著耶穌被釘上十字架為世人贖罪的感人場面。
奧斯卡金獎電影《王者之聲》(香港翻譯為「皇上無話兒」)加斯.戴維斯執導,瓦昆·菲尼克斯飾演耶穌,魯妮.瑪拉色演抹大拉的馬利亞。
影片去年開始在意大利拍攝,預計2018年3月30日在美國上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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抹大拉的馬利亞在伯達尼(Béthanie),這個離耶路撒冷不遠,座落於橄欖山上的小村莊中,推倒了羞恥這道牆,並跨越了兩性之間的界線。
逾越節前六天,根據《馬太福音》(26:6),在西滿(Simon le Lépreux)家舉行的晚餐中,出席的有歷史耶穌(Jésus de Nazareth)[1]、其童年時的好友拉匝祿(Lazare),以及拉匝祿的妹妹馬大(Marthe),還有耶穌的門徒,包括了猶大(Judas l’Iscariote)。
當然,另一個聖經故事則指出該晚餐發生在拉匝祿家(《約翰福音》12:1-8),然而《路加福音》中則將這段在加利利(Galilée)的故事置放在也是名叫西滿的法利賽人家(7,36-50)。三個不同的地方,三位不同的主人,但有一點是共同的:就是抹大拉的馬利亞的出現,且所有人都注意到她的一舉一動。
她與聖經世界中其他的女人不同。她們沒有學習的資格,必須保持安靜,並待在自己家中,因為一個受尊敬的女人是隱形的。抹大拉的馬利亞拒絕這樣的區隔。她讓人注意到她,有學養且獨立,並打破了父系主義的社會模式。在她眼中,女人並不是一種異常,而是造物主的另一半,是人性的女性部分。於是當她伴隨耶穌時,會表達意見,並讓人注意到她。
聖經故事中她既沒有父親,也沒有兄弟與丈夫,更沒有孩子。唯一關於她的精確訊息是她的出生城市:加利利的抹大拉。任何男性對女性評斷的標準都無法適用於馬利亞。她並不被侷限在任何家庭狀況中,並要求一種社會獨立性與行動的自由,身體上與心理上的自由。對男人而言,她的態度只能被視為受到惡魔纏身。在他們眼中,一個自由的女人只能夠是一個很厲害的妓女,一個應該避免接觸的誘惑。顯然,耶穌對女人的看法並非如此。他與抹大拉的馬利亞間的親密關係,顯示出另一種男性和女性間的關係。
抹大拉的馬利亞並不順從,她沒有跟馬大一起在晚餐中進行服侍。她跟男人一起坐在餐桌上,表達自己的意見,且說話時直視大家。她很不恰當地展現整頭頭髮,引起其他賓客的尷尬。但是她做的還不只這些,她毫不猶豫地打開一隻玉瓶,將裡面的東西倒在耶穌頭上。這是一瓶值三百銀幣的真哪噠[2]香膏,這個價錢是一個農民一整年的收入,對其他使徒來說,這簡直就是過分浪費。
蠻橫無理的抹大拉的馬利亞跪在耶穌面前,用淚水與親吻覆蓋住他的雙腳。她厚臉皮地用自己的黑色長髮輕撫耶穌,讓整間屋子裡都充滿了香氣。沒有人能躲過她對慾望的宣告。耶穌毫不反對地讓她任意所為,然而面對這種親密且帶有過多情慾的表現,使得其他門徒因此感到被冒犯。他們認為這個女人真是一個放蕩的女人。所有的人都認為她在進行誘惑,且在這當中取得極大的愉悅。
這些坐立不安的門徒都將眼神避開,但不管他們如何費力,都無法避免看到這一幕的色情性。抹大拉的馬利亞與耶穌的關係似乎不只是精神上的,也包括了肉體上的關係[3]。
她用頭髮撫摸耶穌的雙腳並使之充滿香氣,表現出一種讓其他門徒驚訝的聖經色情。這些愛撫就是一種挑逗。根據《依撒意亞》第六章第二節,至高上主的侍衛天使,謹慎地用祂們六個翅膀中的一對來蓋住「腳」,也就是祂們的性器官。然而《出谷紀》中的故事為這些門徒提供了一些說明。
事實上,當漆頗辣(Séphora)完成了梅瑟(Moïse)新的割包皮手術,以及他們兒子的第一次割包皮手術後,她很高興地用他們兒子手術中的血,來碰觸她先生的雙腳。一種委婉的表達方式,指出先知已經割了包皮。而馬利亞在耶穌雙腳上覆滿了愛撫與親吻,則又是另一回事。
這裡表現的不是謙卑而是情慾。這種充滿熱情流露的景象,讓那些在場的男人都因為感到羞恥而顫抖。他們難道忘了,馬利亞剛才用來將芳香的內容物倒在耶穌雙腳上的那隻玉瓶,就是在耶穌出生後第八天,一名在耶穌割禮中提供協助的老婦人,以滿瓶真哪噠香膏來放置耶穌包皮的那隻瓶子。
抹大拉的馬利亞「因此看到了耶穌的裸體」。她對他的認識不同,而且比那些門徒更了解他。教宗額我略一世也針對抹大拉的馬利亞熾熱的慾望做了個連接:「雙眼垂涎所有這個世上的喜悅」,她的臉由於撥開了頭髮顯得更美,還有她在耶穌身上進行香氣愛撫:「她的嘴巴因為說話而張開,她以自己的頭髮撫摸著耶穌的雙腳,將雙脣貼在他的雙腳上並親吻它們。[4]」
這並不是唯一見證抹大拉的馬利亞與耶穌間特殊親密性的故事。《腓力福音》(L’Évangile de Philippe)事實上也描述過「耶穌愛抹大拉的馬利亞勝過一切,經常親她的嘴。」激起其他門徒的意外與忌妒。「為什麼你愛她勝過我們?」他們擔憂地問道。他們不了解一個愛戀的結合,並不是彌補一種缺失,相反地,那會造成相互間的情感流露。這並非是兩個互補的結合,而是兩股原始能量的結合,一股是女性能量,另一股是男性能量。這是一種圓滿,而非一種對分裂的補救。
為什麼耶穌要不惜一切代價,試圖經歷與塵世間的一個女人產生肉體結合?上帝讓自己成為一個人,跟他的創造物一樣生活:吃飯、睡覺、談戀愛、經歷苦痛,甚至死去。人世間的耶穌對於人類本性並不陌生。有神的天性,他也是個完完整整的人。根據大教宗利奧一世(le pape Léon le Grand,390-461),耶穌是「他本身是完整的,他在我們當中也是完整的。」(totus in suis, totus in nostris)。
13世紀左右,《卡巴拉》(la Kabbale)最初的一些文本中,有一部分投注於男人跟其妻子間關係,並提出性行為聖潔性的這個問題:「如果性器官是讓人覺得可恥的東西,我們的造物者為什麼創造它們?」
同樣地,性的結合是死亡的解藥,因為當人類被驅逐出伊甸園後就得面對死亡。抹大拉的馬利亞與耶穌交換的親吻讓他們能夠分享「ruah」生命之息。親吻的希伯來文為「nashak」,翻譯的意思是「一起呼吸」。親吻的行動讓女性與男性,在被創造時分開的雙造靈魂,能夠相會並合而為一,分享同樣的氣息。男女之間性的結合,當一切以適切的方式、適切的時刻並與適切的人進行時,就會出現某種神聖性。
抹大拉的馬利亞在耶穌身上倒了珍貴的香膏這一景,乍看之下就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女性預言。對某些人來說,她這個動作承認了耶穌就是救世主彌賽亞。「彌賽亞」這一個詞來自希伯來文的「machiah」,希臘文則是「christos」指的事實上是「耶和華的受膏者」(l’Oint de Yahvé)。這個由上帝選出來要拯救其人民的人,接受了塗抹聖油。其他的人在這個倒了香膏的景象中,看到抹大拉的馬利亞宣告了耶穌即將到來的死亡與重生。
根據《馬太福音》,耶穌本身也同意:「假使她在我身上灑滿香氣,是為了安葬我才這麼做的。」抹大拉的馬利亞表現地如同第一個攜帶並運用沒藥的女人,這些女人參與葬禮,在逝者的身上輕灑寶貴的生命之芳香。然而,難道不能單純地回到故事的文學意象上,這只是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身上傾倒了香水?
哪噠香膏、沒藥以及其他的香水,事實上都是誘惑人的情色武器,在《雅歌》中特別提到這一點。這是一本包括在猶太教法規和基督教聖經中,有著117個詩篇,具惡魔性質的書籍。這首抒情詩,歸因於所羅門王傳奇,很可能是在西元前五到三世紀間編寫的,描寫兩個情人表現出他們對彼此炙熱的慾望。「我的香膏已放出清香。我的愛人有如沒藥囊,常繫在我胸前。」情人間產生性關係時,哪噠香膏與沒藥也隨行在側。讓抹大拉的馬利亞與耶穌親近的性衝動,宣告了不僅是肉體上的結合,也包括靈魂上的相繫。
她所塗抹的香膏讓人想到,聖經中曾經提及,戀人有互贈沒藥香袋的習俗,並會將之戴在脖子上,作為心理有著強烈慾望的象徵。胸前放著哪噠香膏的目的是讓感官更敏銳,並讓自己的身軀準備好與愛人結合。「君王正在坐席的時候,我的香膏已放出清香。」《雅歌》中的情人如此承諾。該句中的坐息[5]也象徵著女性除了對自己的情人,不對任何人開放的性器官。哪噠香膏代表著女性的愛液,女性對愛人充滿慾望的證明。將香水倒在耶穌身上,馬利亞將身體的色情變成一種心靈提升的方法。
「活在肉體愉悅中的女人即使活著,也算是已經死了。」使徒保羅(Saül- Paul)威脅道。當時關於性的倫理將伴侶分成主動的——自由的男人,加諸在他們的女性或男性情人身上剛強有力的主導權;以及被動的——女人、奴隸以及其他卑屈的人,他們應該讓主人感到愉悅。
藉由這幾個極具熾熱色情的舉動,抹大拉的馬利亞顛覆了男人與女人間的關係。對女性肉體的慾望應該要透過男人的眼光展現,但這時候是她看著耶穌,覬覦其軀體,並自由地表達出她的慾望。莉莉絲由於企圖轉換男女間的角色,並想騎在亞當身上,而不想成為「被操弄者」,因此遠離了伊甸園。然而現今,抹大拉的馬利亞要求這種取得愉悅的權力,這讓她能與人間天堂結合,在這裡知覺與愉悅是不可分的。藉由交換親吻,兩個情人相互讓對方在心中產生了高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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